南岭走廊苗族民俗的复兴与文化再造 ——基于绥宁上堡侗寨苗族风俗歌的田野调查与思考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变迁，绥宁上堡侗寨苗族宇宙观、民间信仰、特定仪式、生存理念、家庭伦理、婚育礼俗、族群意识受到多元文化的影响，风俗歌生存发展的精神空间发生了巨变，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基于绥宁上堡侗寨苗族风俗歌的田野调查，思考苗族音乐文化的复兴与创新，从而加深大众对绥宁上堡侗寨苗族音乐的全面了解，使濒临失传的民族民间文化得到保护，让民族民间音乐发扬光大！

绥宁上堡侗寨苗族风俗歌所处地理文化语境

上堡侗寨，又称上堡古国，位于湖南省西南部邵阳市绥宁县最西南端，地处古侗苗边疆之地，与城步县、通道县接壤，位于沅江二级支流巫水中游的莳竹水源头，雪峰山南麓与南山北麓交汇地带，距绥宁县城30多千米，面积20800亩，耕地400亩，森林覆盖率达95%，平均海拔800米以上，最高海拔1700米。古村整个村落东、西、北三个方向，北部高，南部低，坐北朝南。

上堡侗寨属于湖南黄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被评为“国家少数民族特色大乡村旅游区（点）”，是苗侗历史上第一次建立自己政权的首都遗址。这次田野调查就是在这样重峦叠嶂、溪流纵横、山清水秀的地方开展的。

田野调查实录

2021年8月24日，笔者乘坐邵阳北站的汽车到达上堡侗寨。在旅游专家袁岳的陪同下，我们来到84岁苗族歌师杨美云的家中，通过一问一答的方式就苗族风俗歌进行了简单的交谈。

匡泓锦：老先生，您好！听说您是苗歌的专家，我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上堡侗寨流传的风俗歌。那么，请问当地有哪些类型的风俗歌啊？

杨美云：有嫁女歌、坐夜歌、葬歌等。

舒振胤：婚嫁歌一般是在嫁女前期，我们会把姑姑等好多亲戚请回来陪嫁，因为在一起很舍不得，就唱起了嫁女歌。蛮有意思的，这就是少数民族的风俗！我原来就是专门做风俗这块的，我主要是做祭祀的。我们这里以前是封闭的，外面的人进不来，所以，你们来到这里是很不容易的。

杨美云：我唱一个《相思草》。

相思草洗白根，爹娘养女白操心。

一尺五寸娘盘大，尽当长大替别人。

后园柑子吊铜钱，亏空爹娘女登仙。

娘打金簪嫁龙女，爹打金簪插两边。

哥打手圈手上戴，嫂做花鞋上轿穿。

哥哭三声背上轿，爷哭三声锁轿门。

哥哭三声亲姊妹，嫂哭三声和气人。

哥哥送出槽门外，嫂子送到柳州城，

招待柳州贤人嫂，好好服侍我爹娘。

热天请到鼓楼上，冷天请到火炉旁。

舒振胤：我母亲所唱的内容是老传统婚嫁嫁女里的几段程序内容，家有女儿要嫁之前三五天，当然要看嫁户的家境情况。大户人家一般前五天就会把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请回来陪闺女，长辈们絮絮叨叨地给嫁女交代儿媳的为人之道、为人之理，嫁女对家人依依惜别，还会跟哥、嫂交代自己出嫁后要靠哥嫂善待父母、家人等。陪嫁过程约两三天，正式出门上花轿还要辞神，迎也有一个过程大约一个小时；主持婚礼的人（我们叫知客）会安排家人、亲戚与嫁女辞别、送礼，长辈要给新人寄语，祝愿他们有一个美好未来。一般我们这的哭嫁歌以七言四句为一段，中间有的过门调靠唱的人掌控，尾句要押韵，哭嫁歌都是女的唱。让我妈妈再给您唱一下。

杨美云：这首是女儿出嫁的时候娘唱的。

鸡叫一声又一声，金鸡啼醒梦中人。睡到半夜娘做梦，遇见打伞穿鞋人。打伞是个团圆梦，穿鞋又是两乡人。如今娇儿十八岁，男婚女嫁要成亲。

还有一段是这样唱的。

（娘）：唢呐鞭炮闹沉沉，叫声女儿快起身。赶忙起身来打扮，梳妆打扮好出门。

头戴分离帕一根，身穿分离一两层。脚穿分离鞋一对，分离老少一家人……

（女）:叫声爹娘我的亲，今日女儿要嫁人。若是身为男子汉，娶个儿媳奉双亲。

叫声爹来哭声娘，肝肠寸断泪汪汪。父母养我十八岁，未曾孝敬爹和娘。

袁岳：哭嫁是由很多身份的人唱的，一般是女的唱的，男的是不唱的。有妈妈身份的、有嫂嫂身份的、有闺蜜身份的，出嫁前一个晚上在火塘里大家唱起来，刚才她唱的开始是妈妈交代的，第二段是嫂嫂交代的，送到柳州城，然后教弟妹如何孝敬父母，认真做好媳妇。这里说的送得远不一定是要送到柳州，而是一个地名的代表。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就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匡泓锦：那哭嫁一般唱多久呢？

袁岳：她出嫁的时候亲戚越多唱得就越久。

匡泓锦：现在还能看得到哭嫁吗？

袁岳：我们这里基本上看不到了。唱的话就只有老人家会唱了，我们只会听。

绥宁上堡侗寨苗族风俗歌音乐文化的现代变迁

传统风俗有了新的变化

随着乡村城镇化进程的加快，苗族和汉族、侗族、瑶族同胞的通婚，以及外来文化的融合，民间自发组织的绥宁上堡侗寨传统风俗活动越来越少。无论是婚嫁、祭祀、葬礼还是节庆聚会，传统的风俗习惯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苗族青年传统观念逐渐淡化，他们在生活中舍弃了传统的风俗，选择了尽可能简洁的方式。

民俗的舞台化呈现

绥宁上堡侗寨除了展现以古建筑、森林、溪流等自然景观，开展尝黑米饭、打糍粑、喝油茶、吃猪血丸子等品特色小吃活动以外，还围绕“四八姑娘节”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节庆品牌打造了特色村寨，即以民族文化为核心的旅游服务产品的标志性文化空间，塑造了底蕴深厚、文化丰富、古朴灵动的“千年古寨”形象。

每年的农历四月初八，绥宁县政府坚持举办“四八姑娘节”盛会，邀请国内外知名的音乐创作人将传统的嫁女歌、酒歌、贺郎歌等进行加工、改编、创新，将曲调的“下行”改为“上行”，速度一律采用快速，把苗歌和现代音乐元素融合在一起，既保留传统曲调，又大胆创新，具有时代气息的传统舞台表演节目由此诞生，给当地经济文化的传播与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机会。

歌舞队在歌舞表演堂上向游客表演风俗风情节目，如歌曲《幸福苗寨》《苗寨山鼓》《阿苗千千》《恋苗乡》《敬酒歌》《苗家美》《庆丰收》《哭嫁》《绥宁苗家迎客歌》等。绥宁苗歌传承人阿苗千千成为“四八姑娘节”的驻唱歌手，她凭借一首原创歌曲《阿苗千千》被全国人民所认识。

苗族民俗复兴与文化再造

民俗复兴与文化再造的必要性

“中国民俗文化就像一条千年流淌的‘母亲河’，蕴涵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传递着中华民族特有的价值观念、思维模式、伦理道德、行为规范和审美情趣，润物无声地滋养着我们民族世代相承的文化土壤，生生不息地融化到我们的民众血液中，深深植根于我们生产生活的各个方面。”民俗的形成与发展与文化空间息息相关，不仅是时代发展和社会变迁的真实写照，还是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有效方式。

苗族民俗的复兴与文化再造的策略

在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我们应当复兴什么？如何复兴？如何文化再造？这是新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和担当。

1.强化苗族民俗文化自觉、文化自信

文化自觉是对文化的自我觉醒、自我反思和理性审视。文化自信是主体对自身文化的认同、肯定和坚守。要实现苗族民俗的复兴与文化再造，就必须强化苗族民俗文化的自觉和自信，坚信“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第一，民俗并非庸俗，更不是恶俗。真正的民俗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是民族精神的真实体现。

第二，民俗并非亘古不变的，更不是陈旧的。有生命力的民俗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人民群众日常生活的改变而不断变化和革新的。

2.取舍苗族民俗复兴的内容

为了使苗族民俗重新焕发活力，“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非常必要的，我们应该充分考虑民俗内容在现实的价值意义和复兴的可行性，科学选择赋予时代特点和符合人民需求的传统民俗内容，具体如下：

第一，守住民俗的简朴本色。

民俗是某一个时期的历史记忆，我们应当整合传承人记忆中的民俗，尽可能地保留依然具有时代意义的民俗活动，保留民俗音乐原本的唱腔韵味、音乐特点和演唱特点。

第二，符合民众的实际需求。

民俗承载着巨大的社会功能、教育功能、娱乐功能、实用功能和旅游功能，能在社会发展进程中发挥积极的社会作用，并且能够满足民众对生活、物质、精神等方面的需求。因此，我们应该复兴符合民众实际需求的民俗，这样才能给民俗的生存发展创造空间和条件。

第三，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我们应该深入挖掘民俗中所蕴含的精神内涵，以民俗活动为载体，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如家国情怀、传统美德、治学态度等，让苗族民俗文化在世界文化舞台上大放光彩。

3.创新苗族民俗文化再造的途径

南岭走廊苗族民俗音乐具有“曲调互文”的特点，即依曲填词，因此，市面上的歌曲集大多只记录了作品的歌词而没有曲调。笔者认为可以通过搜集苗族民俗音乐的传统曲调，在保留苗族民俗文化的风格特点的基础上，运用新的创作手法填入新词对民俗文化进行再造。

正所谓“抛弃传统、丢掉根本，就等于割断了自己的精神命脉”。创新不是舍弃传统、丢掉根本，而是继承和发扬。在文化再造的过程中，我们既要保留苗族民俗文化的原始形态，又要根据现代人的审美情趣和需求增加新的元素，如流行音乐、摇滚音乐、古典音乐等，从而增强民俗文化对民众的吸引力！

南岭走廊苗族民俗文化源远流长，民间音乐歌种丰富多彩。在新农村建设的时代背景下，民俗的复兴与文化再造给当地农村创造了经济、精神财富，我们应当充分尊重南岭走廊苗族民俗，了解和研究该地区的苗族民俗，为民俗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参考文献

张友谊.从文化自觉到文化自信[N].光明日报,2017-11-2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