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记忆：娃娃亲

我出生在晋南万荣县，在那方热土生活到16岁，前后定过三次娃娃亲。

第一次娃娃亲是我在七八岁的时候定的，定亲的那家是我们邻居。这个邻居家里的院子很大，大概有两三亩的样子。更神奇的是，院子里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果树：苹果树，杏树，桃树，梨树，李子树，柿子树，桑葚树，枣树，山楂树。水果成熟的时候，满树的累累水果勾引得我们这些小馋猫馋涎欲滴。母亲和邻居家的女人经常在一起干活唠嗑，熟悉的就和姐妹一样。邻居家有个女儿和我同岁，长得笨笨的，但是人特别老实。不知道两个人怎么聊的，就这样给我定下了娃娃亲。定了娃娃亲以后最大的变化就是我和那个女孩子见面不说话了，伙伴们都跟我开玩笑说她是我媳妇。定了娃娃亲以后我获得了一个福利，可以到她家里随意吃水果。印象最深的是爬到她家的桑葚树上，吃得满脸乌黑，满手乌黑。

第一次娃娃亲只维持了两年就结束了，据说是两家老人感觉我们两个太不搭。虽然解除了娃娃亲，我和那个女孩子见面还是不说话。

第二次娃娃亲订的是我们村里书记家的姑娘，比我小两岁。大人们是怎么商量的，又是如何定的这娃娃亲，我是一点都不知情。这个女孩比我小两岁，长的比较俊俏。自从订了娃娃亲，我在路上碰见她，她都脸红红的低下头，当然我们也都不说话。后来书记告诉我家想给姑娘找个上门女婿，我父母不同意我做上门女婿，所以这门娃娃亲又解除了。

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书记把邻村的他一个亲戚家的姑娘介绍给我。那个时候我大概是在上初二吧，这一次总算让我参与了，我和那个姑娘在书记的哥哥家见了一面。姑娘长得很俊俏，我挺喜欢的。我们就站在人家家里的炕前头，也没有说一句话，她低着个头不敢看我，我还大着胆子看了她几眼。见完面以后，大人问我行不行，我说行，于是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我上高中的时候，那个姑娘的爷爷去世了，我还从学校请假去她们村行了一次新亲门户。我穿了一身白色的丧衣，头上戴着白色的丧帽。但是我和其他穿丧服的人是有区别的：我的丧服的腰间围了一条红色的绸带子，丧帽上有红色的双喜字。奶奶领着我去了她家，好多人都过来看热闹，围着我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议论些什么。我只能低着头任由别人指点议论。她在别人的引导下过来磕头感谢我这个行门户的新女婿，那是我第二次见她。悲伤的她哭得眼睛红肿，头发有点散乱，面容憔悴，感觉不像相亲那天看起来那么俊俏，我感觉有点失望。

后来我考上大学，而她竟然已经停学了。母亲让我告诉媒人把这门亲退掉，我说这门亲事是你们给我订的，你们给我退掉就行了。然后我就离开家乡，上了大学。寒假回来的时候，母亲告诉我那门亲事退掉了。过了两三年舅舅还很遗憾的告诉我，说我退掉的那门亲事有点可惜，那个女孩长的特别漂亮。

转眼我已经是快60岁的人，回想起自己定的三次娃娃亲，恍若隔世。中国2000年以来的婚姻制度，遵循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原则，晋南作为封建文化保留比较完整的地域，在我生活的六七十年代还基本上遵循着这样的婚配习惯，这才有了我小时候的三次娃娃亲。现在已经进入21世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娃娃亲这种旧的婚姻制度已经随着社会的进步而进入了历史的垃圾堆，再也听不到有定娃娃亲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