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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文化生态学视域,观衡阳稻草龙文化之发展

时间:2023-06-28     作者:张舒祺【原创】

省级非遗项目九市稻草龙是一项由当地民众演绎、传承,具有娱人、祀神、表演三重身份的民俗传统活动。现如今,在当地相关部门的重视与相关政策的推动下,稻草龙得到大力发展,其走出村镇,面向更广泛的受众。但繁荣的背后,有必要注意到大量的宣传表演在使这一民俗传统走向大众、增强文化影响力的同时,传统民俗闭合式的“文化场”被打破了,“繁冗”的仪式被简化了。基于此,引入文化生态学中的“生态整体性”概念,从表征、信仰、环境等方面对该民俗事项进行阐释,进而分析九市稻草龙的生存与发展状态,有效加强对非遗项目的整体性保护。


湖南省衡阳市台源镇的九市稻草龙是在南方稻作文化中生成的,是一种由当地民众演绎、传承,具有娱人、祀神、表演三重身份的民俗活动。2012年,经批准,衡阳县“九市稻草龙”被列入湖南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当地相关部门的重视与相关政策的推动下,稻草龙得到大力发展。但繁荣的背后,我们必须要注意到大量的宣传表演在使这一民俗走向大众的同时,也使传统民俗闭合式的“文化场”被打破了,“繁冗”的仪式被简化了,文化整体呈现出碎片化的发展态势。但民俗文化空间本身是完整的,其构成的因素也是综合的。就九市稻草龙而言,其存在、发展与民俗仪式、龙具技艺、口传故事、文化信仰、地域环境等因素密切相关,这不仅是稻草龙文化源远流长的基础,也是其文化的组成部分。具体可以概括为地域环境、文化信仰与形式表征三部分。值得注意的是,这三者的关系并不是独立的,而是交织的,它们在互动中生成文化生态系统。这种存在于民俗形式内部中整体性关系的体现,恰恰也是文化生态学研究的关键所在——生态的整体性。笔者之所以引用这一概念,是希望在调查研究中对民俗事项进行全方位的认识,不只是着眼于其表演形式,而是广泛地研究整个文化系统中的各项因素,进而分析九市稻草龙的生存与发展状态,有效加强对非遗项目的整体性保护。

形式表征:龙具技艺与仪式场图

龙具技艺

据调查,九市稻草龙源于当地百姓抵御虫害、祈求丰收的美好愿望。而这种以草龙祈求的方式早在南宋时期便已存在。《梦粱录》中有记载:“以草缚成龙,用青幕遮草上,密置灯烛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之状。”不仅如此,以稻草作为编织材料的舞龙在全国范围内也并不少见,如上海的叶榭舞草龙、广西仫佬族舞草龙、四川沐川草龙等。同样以稻草为编织的主要材料,九市稻草龙的特别之处在于,其对稻草的择用与制作有着独特的规则与讲究。在对稻草的择用上,制作九市稻草龙的师傅会选择长而白的稻草,用耙梳掉表层的枯皮,留下其中的茎作为编织的主要材料。选材之后,更重要的是扎稻草龙的方法。九市稻草龙一般分为龙头、龙身、龙尾三部分。在龙身部分,扎稻草龙的师傅会将竹篾折成圈状,并用粗棉线扎紧接口,把稻草绞在竹圈上,再用麻绳捆成束状,每圈七束。除龙头、龙尾是22圈之外,龙身其他节大约为18圈。在龙头与龙尾部分,一般会邀请经验丰富的纸扎艺人专门制作。其中,龙头部分又以眼睛与嘴巴部分为关键之处,因为龙的形象是否生动主要取决于对眼睛、嘴巴等细节的刻画。其核心要义在于以眼睛传神,以嘴巴传情。正是在这精细的制作技艺中,稻草龙静时如龙卧深山,蓄势待发;动时气势澎湃,飞腾万里。值得注意的是,在我国多样的舞龙图腾形象中,不同地区的龙往往会被人们赋予各种各样的寓意,如有人将龙体制作成近似桃子、蚕、绣球等物象的样貌,以表达美好、和谐的寓意。但九市稻草龙并不是对其他物象的再现或借喻,而是力图刻画“真龙”降世的形象。这种朴素的社会心理为人与“龙”之间的沟通提供了可能,同时也直接反映了当地民众的民俗信仰。

仪式表演

舞龙民俗仪式作为一个综合文化事项,其自身形成了一个系统的组织体系,在特定的空间场域中,有着规范稳定的仪式行为。九市稻草龙的仪式流程主要分为请灯、出灯(又称“开神门”)、进村、进屋、送灯五部分。请灯常在农历正月初一进行,包括宰猪、沽酒、祭拜神位等程序,其中,领灯者口念咒语,烧香化纸,通贺者领众人读颂词……接着,出灯、龙灯进村,在舞龙结束后,其他舞蹈才会进行表演。在进屋部分,先在禾坪上表演,而后龙队挨门逐户舞龙。进屋先拜四方,再拜二十四节令,然后表演舞龙。最后,送灯。各种表演一齐出动,通宵达旦。舞毕,将龙拆解开,点燃,送龙。这样,整个龙队的活动便宣告结束。年复一年,乐此不疲。

舞龙仪式由舞龙表演与其他相关民俗活动共同构成,舞龙表演贯穿其中。舞龙仪式有严格的秩序,并未与日常生活完全分开,其是在无秩序中进行的短暂的精神狂欢。九市稻草龙中的舞龙表演主要表现为对舞龙套路的展示。通常情况下,舞龙表演都有固定的流程,即由龙珠带领队伍先逆时针绕场一周,以滚龙动作为中介,再连接舞龙套路。常规的滚龙动作是舞龙者正步或大八字步准备。由舞龙头者手握龙杆,通过身体的运动,带动龙的走势,由右至左,由斜下至斜上,整体呈现出“∞”的动态效果。稻草龙中的舞龙套路有三十余种,包括单梅花、双梅花、九州黄河、大开门、太极图等。其主要表现形式为跑路线。如“太极图”是沿逆时针方向,绕圆一圈,而后走向圆中,走出太极图路线,然后绕出,沿逆时针再转一次;“双梅花”是由台右舞至台左,按照左前、左后、右后、右前、中心的顺序绕一圈半,而后滚龙带出;而“单梅花”的顺序路线与“双梅花”相同,区别在于除了中心外,其余皆绕1圈。上述种种舞龙套路不仅在形式调度层面极具视觉效果,其名称也具有一定的形象性,从中可以看出其运动轨迹对“圆”的偏爱。

文化信仰:龙图腾与圆文化

任继愈先生曾在《宗教大辞典》中提到,“信仰者相信这种神秘力量一切并统摄万物,拥有绝对权威,主宰着自然和社会的进程,决定着人世的命运及祸福,从而使得人对这一神秘境界产生敬畏和崇拜的思想感情,并由此引申出相关的信仰认知和礼仪活动”。九市稻草龙是从历史上沿袭下来的传统,其留存着当地民众对自然与超自然的价值认知,而这种信仰认知的背后实际上蕴含着神秘力量,且在民众面前具有绝对权威。因此,对九市稻草龙的分析不能只看到其形式表征,更要剖析舞龙仪式背后的信仰权威。

龙图腾信仰

九市稻草龙来源于一个传说,“某年秋天,突然蝗虫飞来,疯狂啃噬庄稼……肖氏百姓心急如焚。此时大风刮来,蝗虫逃之夭夭,当年稻谷丰收。从此兴起稻草龙舞,每年腊八后开始用稻草编织,初六兴灯一直舞到元宵。正月十六再拿到稻田里烧掉。年年如此,一直沿袭至今”。当民众对超自然现象难以解释时,便会将其归结为某种神力。而九市稻草龙便是源于当地民众对超自然的解释与价值认识,将虫疫的消散归结为神龙庇佑的结果。尽管看似与现代科学的种种理论背道而驰,但是其实其深耕于当地民众的思想观念与价值诉求——一种朴素的龙图腾崇拜。人们认为龙是神物,具有除秽纳福的力量。而这种对龙的信仰崇拜,可以追溯到《子夏易传》中,即“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尽管其属于政权统治范畴,但依然体现了龙在古人心中的形象与地位,“既可上天,也可入地”。而九市稻草龙通过将龙图腾信仰意识对象化的方式,使这一文化信仰在特定意识的“文化场”中,得以源远流长,生生不息。

圆文化遗存

在九市稻草龙中,无论是舞龙套路中的走四门、单双梅花、九州黄河,表演者身体旋转形成的立圆、八字圆,还是稻草龙整体向心与离心的运动态势等,都共同指向了“圆”这一特征。总之,舞龙是在圆的运动路线上不断绕、钻、盘、旋、绕,从而得以发展。这可以追溯到中国古代的太极图。《易传·系辞上》记载:“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阴阳两仪,相互融合,此消彼长。从宏观来看,其蕴含着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宇宙观,反映了中国人看待世界的思维方式;从微观来看,其体现着中国人的处事之道,即中庸与和融。换句话说,稻草龙实际上是传统圆文化根性意识物质化显现的方式之一,其不仅渗透着人们沟通万物、联结天地、循环往复、团结族群的集体意识,还赋予了龙和谐、圆融的气质,拉近了神龙与人之间的距离。

保护传承:文化生态视域下的整体性保护

传承现状

正是因为稻草龙这一民俗事项内部稳定的组织结构,舞龙才能够在民间传统生态场域中得以留存。而地缘传承的方式也为农耕社会下稻草龙的传承与发展提供了物质保障。迄今为止,衡阳九市稻草龙已历经六代传承。乘着时代的东风,在当地政府和民间组织的共同努力下,九市稻草龙逐渐成为衡阳当地的文化名片,也形成了独具地域特色的舞龙文化。在时间上,舞龙的场合不再局限于传统岁时节庆,人们在其他重要场合也会以舞龙的形式进行庆祝。在空间上,舞龙也不再拘泥于衡阳县这一活动空间。特别是当下,当地相关部门还会适当地举行一些非遗活动,让更多人参与其中,使其感受这一传统民俗所带来的文化浸润。除此之外,以肖求进为代表的非遗传承人,恪守文化传统,在非遗中心的协助下,成立了九市稻草龙传承基地。其以传承民俗文化为目的,为人们传授舞龙套路和稻草龙的编织技艺,并通过“非遗进校园”活动,让非遗走进当地学校,进而实现非遗在年轻一辈中的传播。尽管如此,作为一种传统文化,舞龙仪式始终随着整个社会的发展和生活方式而不断消长演进。特别是在现代化的浪潮中,随着多元文化的碰撞与交织,传统文化被裹挟其中,不得不面临转型的问题。为了适应社会变化,稻草龙的仪式被简化了,只剩下片段化的舞龙表演;文化的社会效用也在向娱人的方向倾斜。这导致民众对稻草龙的认识多停留在文化猎奇层面上,而鲜有人在整体性视域下,了解其形式表征背后的文化传统。

保护对策

自然界中的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之间存在普遍的相互作用并以“场”的形式实现。或许,面对现代工业文明的空间挤压,传统文化不得不为适应社会的发展而转型,但是,不可再生性是文化生态的特点之一,与形式表征相伴的仪式、故事、技艺等同样需要保护与传承。总之,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整体性保护是传统文化发展的必由之路。就九市稻草龙而言,具体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其进行保护。

第一,恢复九市稻草龙舞龙仪式的文化生态场。所谓“生态场”,是指在生态系统中,各种因素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空间存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发展也是一个生态过程,它的产生、发展、繁荣与衰败都与生态场有着密切关系。九市稻草龙生成于南方稻作文化的地理环境中,其通过人与环境的互动,由仪式场图、龙具技艺、口传故事、文化信仰、地域环境等因素共同构建起文化生态场。但现在,更突出的是对舞龙技艺的展示。即使走向了更广大的民众,但是其早已没有了过去庄严的仪式秩序,当日复一日的娱人演出代替严肃的仪式和礼俗时,其内部所寄予的人文情感已经在无形中被异化,仪式所独具的文化归属感也逐渐被消解。因此,实现整体性保护的第一步,在于对九市稻草龙舞龙仪式文化生态场的空间修复,并在强化当地族群记忆的同时,激发民众的文化认同感。

第二,关注人在非遗保护中的效用与价值。进行整体性保护离不开人在其中发挥的作用。这一方面体现为加强非遗传承人保护。传承人作为非遗文化的持有者、传承者与传播者,作为非遗文化“活的宝库”,当地相关部门应对其生活进行保障,以尊重的态度积极引导传承人进行文化传播,并为其提供稳定的传承场所。另一方面,加强对传承后备力量的培育,特别是优化“非遗进校园”的方式。从2002年《非物质文化遗产教育宣言》将非遗的活态传承纳入教育教学的日程开始,到201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明确规定在学校教育中开展非遗教育,以及在此期间种种相关法律条令和学术论坛,非物质文化遗产进入学校教育已成为重要发展趋势。就九市稻草龙而言,尽管近些年“非遗进校园”略见成效,但其尚未形成系统的教学体系。因此,如何建立系统的教学体系,针对不同年龄段的学生进行教育是当前“稻草龙进校园”的首要问题。比如能否通过展示舞龙的动态美、技艺美、文化美,激发学生对传统民俗的兴趣,再深入其背后的文化,从实地的仪式浸润中增强学生的民族自豪感,在以美育人、寓教于乐中实现对稻草龙文化的整体性保护与传承。

第三,强化动态保护观念。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最大区别在于,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强调对物化形态进行静态保护,强调事物的原汁原味。而非物质文化遗产强调对非物化形态进行动态保护,强调活态传承。因此,修复九市稻草龙的文化生态场并对其进行整体性保护并不等同于将其束之高阁,进行“博物馆”式的传承,而是要基于开放、包容的视角,立足于当代视野,对传统进行再次阐释,顺应时代发展趋势,对其进行创新发展。特别是在面对外来文化时,要批判性吸收其中的先进因素,从而增强传统文化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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