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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里的马车

□  郭宏旺

还记儿时农村样

大车大马收秋忙

五十载度如逝风

老耳犹闻车铃声

我老家是晋北的一个小村庄。常回村里,无论春夏秋冬行走在田边的小路上,看到的是几位上了年纪的乡亲赶着小驴车、小骡子车甚至是牛车,车上装一些庄稼或秸秆。瘦小的车身缓慢的速度和孤单的身影,每次让我心头沉重。这样的画面若在摄影师的景框里,可能会解析为一种古朴原生态的美。可从生产生活的角度看,又何尝不是一种遗憾?于是常回忆起儿时的大马车来。

要说马车最先的用途,是在军事方面,是作战车,后来用于运粮草,再后来才扩展为农用。

“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哟,啪啪地呐哎……赶起那个大车,出了庄哪哎嘿哟,劈开那个重重雾哎,翻过那道道梁哎,沿着那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哎……”

一首老歌,万千感慨。

那个时候我们村分四个生产小队,每个生产队都配有一辆大马车,而且都是四套的马车。两匹骡子拉边套,一匹拉中间正套,最后是一匹最好的骡或马架辕。(当然四套中有可能有一套两套是用的马)

马车的结构和使用都不算简单。

车架用榆木制作居多,榆木质地硬还更有韧性不易折断。两条车辕的头儿约碗口粗,两端开竖孔用来换皮质的搭腰子,再用木楔子别紧。马车的轱辘巨大,像汽车和拖拉机一样,是机制的一套。金属轮毂,橡胶内外胎。所以马车也叫皮车或胶皮车,区别于木轮的畜力旱板车。旧时的旱板车轮不精细易损坏,常用牛拉,因而有老牛拉破车一说。

车辕的后端是牛皮坐桥,坐桥两端与车辕头儿固定。坐桥要搭在架辕骡的臀部,便于用力控制整个车体,特别是下坡时搓坡。较陡的下坡拉磨杆,小坡主要靠辕马搓坡。坐桥向上延伸与架辕骡背部的鞍子连接,鞍子有木质也有铁质的。辕骡的肚子下再横扎一根肚带,防止车载重时前轻后重出现“仰辕”事故。车辕与车底板前端连接处下方装一个倒三角形木架,重车停车时可以支撑车辕,减轻辕马的压力。不用时拉起下端固定在车底板上。车架的尾部下安置一铁的刹车装置,制动的片子是两支刨好的榆木短棒,一根宽2寸的长皮带拴铁架上,另设弹簧可拉伸也可收回。拉紧皮带时,两木棒与轮闪谷形成摩擦,拉力越大刹车效果越好。人们管这个设备叫“磨杆”,很淳朴的名字,应该是磨擦着木棒去刹车的意思吧!

车辕前方设三套皮质和麻质混撘的绳线,为三匹套骡使用,比较长。一则避免与辕骡相挤撞,二则可以发挥最大的拉力。四匹骡子的脖子上都要套一个牛皮套缨子,呈“0”形状。外扣两根用皮筋连接的夹棒子,引拉绳至车底做固定。每一匹骡子配一皮笼头一根缰绳,必要时加一铁嚼子,便于控制不驯服的骡子。有时嘴上还得罩一个笼嘴,防止骡子偷吃庄稼,尤其是秋季拉田时更是如此。

套缨子的里面包有棕树皮,有柔软度有弹性,免得磨伤骡马的皮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左云县城南街有一加工场叫“皮麻社”,主要生产马车使用的绳线、笼头、套缨子、车用大绳小绳一类的产品,现旧址还存在。这样看来,一辆大马车制作要由木匠、铁匠、皮匠、绳匠多种手工艺人一起劳动才可以完成。

一辆大马车标配是:一人赶车,一人跟车。

赶大马车是个技术活儿,赶车的车倌也叫车把式。我大舅是第二生产队的大车倌儿,十八岁赶大车一直未放下这活儿,直到包产到户的时候。在周边十里八村中大舅是“头牌”车把式。大舅赶车和调教使用骡马方面,与其说技术精湛,倒不如说已经上升为一种艺术。

大舅的马车,车底拉绳上要系上一个趸铃,也不太大,比自行车铃大一点点,铁壳铁铃芯儿。左侧边套骡子的笼头中间,也就是骡子鼻梁上方会系一串小銮铃,核桃大小,用细的红绸条儿扎牢。一串銮铃的作用有两方面:一是铃声会给拉车的骡子们提精神气,毕竟那铃铛和铃声是很威风气派的。二是铃声可以提醒附近的人们小心安全,大马车开过来了。当心让骡子撞了,当心辗压了脚板。

而车底的趸铃,平时以均匀的节奏叮当叮当,给赶车人及骡子们一种心灵上的陪伴。而当马车爬坡用力时,拉绳拉力越大便越绷紧,越绷紧就越颤抖,越颤抖铃声越清脆、节奏越紧迫、越扣人心弦,就越能激励骡子们的虎虎势气。

车把式们都有一杆大车鞭子,用来驱使骡马们服贴拉车。拇指粗细的长竹杆做鞭杆,上端接由三根细竹枝拧成的一段,并在顶端扎住牛皮鞭绳。竹枝韧性十足可以弯曲,便于甩打鞭绳时打出漂亮的弯儿和响儿。鞭绳上粗向下逐渐变细,并编出麦穗形状的纹路。

大舅手中也掌着这样一杆大鞭子,但大舅的鞭子极少落在骡马的身上。马车启动时,一声短促的“驾”,鞭梢轻轻一抖,声音如小鞭炮一般的清脆,骡马们接到号令立刻挺立耳朵翻蹄亮掌,一串串銮铃声、绳索上铁环的咣当声夹杂在荡起的尘土中,马车滚滚向前去。骡马们有时会精神不振,甚至消极怠工,大舅的鞭子扬起在偷懒者的耳尖上轻轻一抖,带出一声微弱的“噼”。那头骡子立刻焕发了精神,虎虎生气奋力拉车。不用鞭子抽打骡马却让它们发挥最大力量,这就是精湛的技术。

马车有上坡用力的时候,就有下坡时的极力搓坡,这时就主要发挥辕骡的作用,如果是重车,辕骡的作用至关重要,甚至是生死攸关。这时跟车人要做好一件事,拉紧磨杆,缓减辕骡的压力。跟车人盯紧着前方、手拽缰绳、身体紧贴辕骡,双脚也在搓着向前,口中长长地喊着“吁吁”不断。这种紧贴感让辕骡感受到主人在和它一起共担责任、同呼吸共命运,便愈加英勇使出浑身解数。到了坡底赶车人不忘拍拍辕骡的脖颈,那骡子马上回应一串响鼻。这哪里是纯粹的生产劳动,分明是心灵与心灵的对话,对话中分明洋溢着信任、欣赏和感激。耳濡目染从小看大舅,便明白大舅赶车的境界已经超越了技术层面,简直就是极品艺术。

村里人们儿女娶嫁有时会用大马车。赶大马车去娶亲,娶新媳妇儿对主家和车把式都是极荣耀的事儿。骡马笼头上系红绸,车栏厢上系红绸,车上崭新的白毡子上盖鲜红的大洋布。喜烟一抽,鞭炮一响,高头大马拉车启程,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一年四季,大马车十二个月忙。秋后抢收的时节分外忙,是“虎口”中夺粮食。大马车要把田野中的庄稼一车车运回大场院,这叫做拉田。拉田要有拉田的装备:两根鸡蛋粗的缆绳,车后拴一Ⅴ形棒叫“后道桠子”,配一尖尖的绞锥和一根绞棒。

马车叮铃铛啷返回时,我常常提前等在那条土路上,听着铃铛的声音,瞭望大马车的影子。大舅早早看见了我,车过来后大舅一哈腰一只胳膊把我掐上车辕,我抓住缆绳熟练地爬上了垛顶,便乐了,美了。坐拉田的大马车成为我的一份荣耀,尤其是进了村看见站在一旁抬头仰望的几个小伙伴儿们。瞧瞧,瞧瞧,我能常坐上大马车,是拉田的、高高的大马车,你们有吗?有吗?这是我大舅赶的马车,是和我表哥一起赶的大马车!

日子一天天流逝,我们一天天长大,村子里的一切也在一天天发生着变化,在无声无息之中。一九八四年我们村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从此村里的生产生活方式改变了许多。

大马车解散了,骡马牛都分到了各家各户,大马车没有了,大舅和表哥也都没有大马车可赶,赶起了自家的小骡子车。几乎所有人家都组装了自己的马车、骡车、驴车、牛车。

时光远去,往日雄壮威风的大马车,最终成为蜷缩在一处隅角里的断肢残骸。大马车的概念和意义确实不存在了,毕竟连当年那几位壮实的车把式们,也陆续融入了他们曾经无数次赶车经过的某一片黄土地。时代变迁,社会发展,总有一些熟悉的东西,会在我们的惋惜声中成为历史定格,这是无法回避的必然。而每次我走到村口,望着熟悉的村庄,嗅一嗅熟悉的风中那熟悉的味道,耳边依然隐约传来骡蹄马蹄急促的踢踢踏踏,和马车的悠悠铃声,叮当叮当……

责任编辑:武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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