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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依稀似乐天:苏轼的“慕白”情节

宋代文人曾说,苏轼“不轻许可,独敬爱乐天”。苏轼本人也曾多次在诗文中提及自己对白居易 的倾慕之情,他“东坡居士”的字号就源自于白居易被贬忠州时期在东坡种花自娱的事迹,当时白居 易的心境已有所改变:原本是心属家国热衷论政的,后以“闲适”保身,相应地,苏轼的心境在他取 号时也有了变化,遂“超然”而出。此外,苏轼在文坛上数次为白居易辩护,还喜欢化用借鉴白居易 的诗句,最重要的是,他对白居易“仕隐”观的传承与超越。 

白居易(公元772年—846年)与苏轼(公元 1037年—1101年),前者是我国中唐时期伟 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后者是有宋一代文学最高成就的代 表,名列唐宋八大家。虽间隔二百余年,然而,两人在 “心”“操”“趣”“才”“学”等方面却十分相似,甚至 连人生轨迹都出奇地步调一致。有宋一代,文士们对白 居易都怀有极大的尊崇,他们学白居易的诗风、文风, 苏轼与其他同时代的文人一样,对白乐天怀有很深的敬 慕之情。而真正让同辈文人后代学者们津津乐道的是: 苏轼不但学白居易的诗风文风,还对白居易的人生态度 以及处世哲学都有极大的受容。

纵观二人生平,白居易与苏轼皆是青年进士及第, 仕宦之初便是清贵之职;两人年轻时都锐意进取、书生 意气,好讽喻政事上书言事;也都在意气风发正准备大 显身手之时经受亲长离世之悲,不得不回乡守制重头再 来;两人同样因触怒时下主政的官僚集团遭到贬斥;知 天命后,同样机智而果决地自请外放以避党争,并在杭 州政绩卓著。对于二人如此相似的行迹,苏轼本人也 是感慨万千。在卸任杭州知州时,他赋诗一首,诗题 极长,名为《予去杭十六年而复来,……而下天竺惠 净师以丑石赠行。作三绝句》,诗云:“出处依稀似 乐天,敢将衰朽较前贤。便从洛社休官去,犹有闲居 二十年。”

以“东坡”为号

宋时文人洪迈在《容斋三笔·东坡慕乐天》中称: “苏公谪居黄州,始自称东坡居士。详考其意,盖专慕 白乐天而然。白公有《东坡种花》二诗云……又有《别 东坡花树》诗云……皆为忠州刺史时所作也。苏公在 黄,正与白公忠州相似。……则公之所以景仰者,不止 一再言之,非东坡之名偶尔暗合也。” 

此外,周必大的《二老堂诗话》有“东坡立名”条 云:“白乐天为忠州刺史,有《东坡种花》二诗,又有 《步东坡》诗云……本朝苏文忠公不轻许可,独敬爱乐 天,屡形诗篇。盖其文章皆主辞达,而忠厚好施,刚直 尽言,与人有情,于物无着,大略相似。谪居黄州,始 号东坡,其原必起于乐天忠州之作也。”他不仅认为 “东坡”之号来自于某几首诗,还因为苏轼与白居易的 文风“大略相似”。 

可见,不仅“东坡”之号确实来自于白居易,关于 苏轼对白居易的敬仰之情,更是后辈文人们很感兴趣的 一个话题,常被谈及。 

苏轼之号“东坡”,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 联系白居易任忠州刺史之背景(新井诗案),恰好吻 合。《苏文忠公年谱》中有这样的记载:“……先生年 四十七,在黄州。寓居临皋亭,就东坡筑雪堂,自号东 坡居士。”苏轼在《东坡八首》的序中也曾谈及此事: “余至黄州二年,日以困匮。故人马正卿哀余乏食,为 于郡中请故营地数十亩,使得躬耕其中……”靠着朋友 的帮助,苏轼拥有了可以耕种的土地,当他收粮筑屋种 树栽花的时候,以他对白居易的倾慕之情,自然而然 地便会想起白居易在忠州种树种花之东坡。故而苏轼以 “东坡”为号,理所当然。

乌台诗案之前,苏轼的诸多师友,包括恩师欧阳修 在内,因反对新法、与新任宰相王安石政见不合,被 迫离京,但他本人仍称得上书生意气,尚有兼济天下 的志向。 

熙宁七年秋,苏轼被调往密州任知州,途中,他给 弟弟苏辙寄去家书并附上《沁园春·赴密州,早行,马 上寄子由》一词,中有这样两句话:“当时共客长安, 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 舜,此事何难!”虽是想表达世易时移、初心仍在的感 慨,但我们能从侧面看出他们兄弟俩初至京城时是多么 豪情万丈、意气风发。苏轼少年学文,大有《战国策》 纵横捭阖的开阔之感,其言辞雄辩滔滔,其笔锋锐气横 生,其节奏感磊落畅快,令欧阳修读之“不觉汗出”。 他早期的文章,“高下抑扬,如龙蛇捉不住”,所著 《策论》二十五篇,人称“雷轰风飞,震伏天下”。 

可是,在被贬黄州躬耕东坡后,苏轼在心境上有了 变化。也许是年华渐老意气不再,也许是阅尽风尘后的 淡然通透,其文风渐老渐熟,乃造平淡。《临江仙·夜 归临皋》云:“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 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说明诗人在 政治生涯遭到痛击之后,壮志消磨、心神沉郁,开始追 求精神上的自由。这也是他对于白居易“仕隐”理念做 出思考的开端。这时候的苏东坡,在那些我们耳熟能详 的名篇里,已然到了空明灵澈、行止自如的化境,年轻 时的张扬文字,早不足提。虽说当年那种得意洋洋、意 气风发、高谈阔论的可爱劲儿,已不可复得;那个初入 京师,国士自许,以为天下无事不能为,对一切都满有 把握,风云激荡的苏子瞻,已不可复得。但,过刚 易折,由锋芒毕露而至中和圆融,不失为一种良性 的转化。 

为白居易“辩护” 

白居易有“祸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当 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等句,乃感“甘 露之变”而作。这是一场由唐文宗发起,最终却让宦官 集团获胜的惨烈政治动乱,《资治通鉴》里说:“涯时 年七十馀,被以桎梏,掠治不胜苦,自诬服,称与李训 谋行大逆”,而白居易由州刺史被贬斥为江州司马,正 因王涯上疏,故而有人认为这首诗是白居易幸灾乐祸的 产物。针对这种观点,苏轼愤愤然辩解道:“……不知 者以为乐天幸之,乐天岂幸人之祸者哉,盖悲之也!” 苏轼此言,可谓深契乐天情怀之论,得到了后人的广泛 赞同。

在一些已成定论的前代文案上,苏轼也执着地为白 居易辩护。如《唐摭言》载白居易认为徐凝诗“千古长 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优于张祜。后人多以白居 易“屈祜荐凝”为不妥。苏轼在肯定张优徐劣的基础上 认为:“又伪作乐天诗称美此句,有‘赛不得’之语, 乐天虽涉浅易,然岂至是哉?”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徐 凝是委托白居易称誉而为己邀名,乐天的诗歌虽然崇尚 浅显平易,但也不至于浅显到这个地步!在千余年后的 今天,这种行为可是要被怒称为“洗白”的,其狂热的 “粉丝”心态,丝毫不亚于杜甫之于李白,可以说是 “偶像崇拜”了。

对白居易诗文的化用与借鉴:屡形诗篇 

在薛瑞生著的《东坡词编年笺证》中,可以看到苏 轼词中八十余次化用了白居易的诗句。其化用方式主要 有以下几点: 对白居易诗句中意象(事典)的袭用并借其原义 白居易诗云:“在郡六百日,游山二十回”,苏 轼在杭州时也诗道:“在郡依前六百日”;东坡《梅 花》诗中的“裙腰芳草抱山斜”即化用白居易诗“谁开 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白居易以葛洪《神 仙传·壶公》作诗云:“谁知市南地,转作壶中天” (《酬吴七见寄》),苏轼借“壶中天地”喻神仙境 界,有“青鸾歌舞,铢衣摇曳,壶中天地”(《水龙 吟》)之句;白诗有“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初 出城留别》)之句以表随缘自适的人生态度,而苏轼对 此也是深有体会,在他流放岭南的时候作有《定风波》 词:“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除了 直接化用,还将其意融进诗中:“行遍天涯意未阑,将心 到处遣人安”(《赠惠山僧惠表》)。 

反用 

苏轼的《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是他谪居黄州的 代表作之一,最末一句“休将白发唱黄鸡”便是来源于 白居易的《醉歌示妓人商玲珑》一诗:“谁道使君不解 歌,听唱黄鸡与白日。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催年酉时 没。腰间红绶系未稳,镜里朱颜看已失。玲珑玲珑奈老 何,使君歌了汝更歌。”苏轼反其意而用之,寄寓不要 自伤衰老,悲唱时光流逝的意思。“玉容寂寞泪阑干, 梨花一枝春带雨”是白居易在《长恨歌》里描写太真与汉皇久别重逢时的伤怀之态的句子,可苏轼却在送别之 时以洒脱、调笑的心态作词:“故将别语恼佳人,要看 梨花枝上雨”……

苏轼对白居易“中隐”思想的传承与拓展 

蒋寅先生认为:仕隐大约出现在盛唐,对中唐士人 产生较大的影响,并成为中唐诗人较为心仪的一种生活 方式。中唐时期政治环境恶化,王朝由盛转衰,党祸连 接,惨案频发。与白居易同朝为官的几个人物,王涯等 人身死族灭,元稹、牛僧孺等人均遭远窜愤郁而亡,独 白居易全身而退,优游洛下耽玩园林,从容于山水诗酒 之间。 

白居易经过反复探索,最后终于在依附皇权与保持 个性独立之间成功地找到了一个平衡的支点,这就是他 所创立的“仕隐”理论。白居易是这样阐释“仕隐” 的:“……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 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不劳心与力,又 免饥与寒。终岁无公事,随月有俸钱……唯此中隐士, 致身吉且安……” 

白居易所说的“仕隐”,首先是指做“闲官”,这 样就能在避免实际工作压力的同时充分享受生活,还有 适当的经济收入使人免于困窘。诚然,这一理念放之四 海都会让人艳羡,既有工资还不用干活,岂不美哉?虽 有“逃避”的消极成分和庸俗的享乐成分在其中,但其 意义远不止于逃避、偷懒,它更是一种中庸冷静、闲适 旷达的处世态度。在中国古代迁谪史上,白居易别具一 种承前启后的过渡性意义。他一方面表现出了对前代以 屈原、陶渊明的行吟泽畔、遗世弃物的纯粹隐逸模式的 背离,如他曾有言:“长笑灵均不知命,江篱丛畔苦悲 吟。”另一方面,较之避居山林躬耕自得的真隐士们, 白居易尚且不能完全放下官途,不能忍受山林中的寂 寞清苦。对此,宋人葛立方在其著作《韵语阳秋》里 曾作过较为详细的分析,并把白苏二人放在一起进行 比较: 

“白乐天号为知理者,而于仕宦升沉之际,悲喜辄 系之。中书舍人出知杭州,未甚左也,而其诗曰:‘朝 从紫禁归,暮出青门去’。又曰:‘委顺随行止’…… 观此数诗,是未能忘情于仕宦者。东坡谪琼州有诗云: ‘平生学道真实意,岂与穷达俱存亡。’”  

“中隐”观的出现,实则是中唐士大夫试图在集权 专制下保持独立人格的无奈挣扎,同时,它也是中国隐 逸史上的重要转折,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北宋是对“中 隐”接受度最高的朝代,最具代表性的是苏轼,苏轼这 首诗题为《九疑吟》,写于他被贬为琼州别驾、昌化军 安置时。白居易从长安到杭州都已然“悲喜辄系之”, 而流落到天涯海角蛮荒之地的苏轼,却认为穷达存亡皆 不足虑,因为他自有“道”与“意”留存心中。 

宋神宗时期,变法派与保守派尚且只能算政见不 同,两方首脑王安石、司马光其实私交甚好。神宗驾 崩,王安石罢相之后,掌权的皇帝与太后在新旧两党之 间反复,党争已然势如水火,于是有了元祐党人碑,重 演汉末党锢之祸。这与白居易所处的中唐时期动荡的政 治环境何其相似?苏轼曾有“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长 闲胜暂闲”之言,他希望自己能“享此翁晚节闲适之 乐”(《轼以去岁春夏……各述所怀》之四,此翁即白居 易),可见,苏轼确实是将白居易这种进退自如的“中 隐”观奉为圭臬。但另一方面,苏轼又克服了白居易未 能完全忘情于仕宦的一面,南宋评论家许顗认为,苏轼 “元轻白俗”的评价并不是文学方面的,而是“论道之 语”,苏轼以旷达超拔的情怀,祛除了荣辱得失、俗世 富贵的杂质,通过对白居易迁谪心态的“扬弃”,达到 了中国封建士人“贬谪心态的最高层次——放下。” 

借白居易之意趣为字号、为白居易辩护到底,又屡 形诗篇,传承并超越白居易的“仕隐”观念,从以上几 个方面我们不难看出,苏轼的确是如宋人所言,“独敬 爱乐天”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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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薛瑞生.东坡词编年笺证[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8. 

[5]葛立方.韵语阳秋[M]//历代诗话.北京:中华书 局,1981.

[6]朱金城.白居易年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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