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根基,流传下来许多辉煌的历史文学,而在这些历史文学中,又以诗歌流传得最广,影响最为深远。如今,古典诗歌在历史的长河中依旧光辉不减,愈发历久弥新,凸显出其独特而持久的文学色彩和无限魅力。作为一个诗歌盛行的国度,我国的古典诗歌可谓富有极强的文学审美价值,而学习和鉴赏古典诗歌,对华夏儿女而言都有着极其丰富且深远的教育意义。
诗歌作为一种抒情言志的文学体裁,语言简洁凝练,能够生动形象地表达出作者当时的内心情感,集中反映出形形色色的社会生活,是一种富有韵感与节奏的文学。古典诗歌即我国古代的诗歌,意为古人创作并流传下来的经典之作。从广义层面来说,我国古典诗歌涵盖了诗、词、散曲等;而从狭义层面来说,古典诗歌则被划分为古体诗和近体诗两种。作为一个历史文化悠久的国家,我国也是一个诗歌盛行的国度。从《诗经》诞生的春秋时期到如今,诗歌作为抒情言志、陶冶情操、人伦教化的载体已然深入人心,而古典诗歌就是华夏民族流传下来的文化宝藏,亦是德智美的渲染殿堂。我国古代出现过众多杰出诗人,如屈原、李白、杜甫、苏轼、王维、李商隐、白居易等,可谓数不胜数,正因有他们才造就了古典诗歌的丰富繁多、瑰丽多彩,展现出古人的高尚情操及人格魅力,而只有深入了解我国古典诗歌的语言表达特色,才能让我们不断提高对古典诗歌的渗透领悟能力,提升文学鉴赏水平。
我国古典诗歌大都呈现出“以诗言志、以词写意、以曲造境”的理念。就其内涵而言,这些诗、词、曲不仅是古代文人墨客思想意识的一种体现,也是其内心情感的渲染和抒发。基于此,我国古典诗歌可描绘宇宙天地、世间万物,更能从中引申出各种人情事理、万千情怀,其思想情感尤为丰富,主旨意蕴亦十分深厚。因此,对于古典诗歌,我们通常会以“言有尽而意无穷”来形容它,然而这并不是在怀疑古典诗歌的语言表达能力,恰恰相反,这是对其的一种无以言表的赞美。古典诗歌的语言与现当代文学中的语言表达方式截然不同,它是以“有尽之言”体现“无穷之意”,并没有长篇赘述,这也正是我国古典诗歌的最高境界,而古典诗歌的艺术特征也就体现于此。我国古典诗歌的文学水平之高低并不在于“言出有多少”,而在于“言之有深度”。基于此,本文就古典诗歌的语言表达特色进行重点分析,并整理出以下几点以供参考借鉴。
言约旨远
古典诗歌在语言上不会像我们现在这样直白的讲话,或以科学逻辑的论证手法将内容铺陈开来,它主张以尽可能简洁的语言来表达尽可能多的涵义,正如《世说新语》所言“言约旨远”,《容斋随笔》所述“语少意足,有无穷之味”,《后山诗话》所道“宁拙毋巧,宁朴毋华,宁粗毋弱,宁僻毋俗,诗文皆然”诸如此类等都旨在言明此意。《漫斋语录》中有这样一句话,“有意中无斧凿痕,有句中无斧凿痕,有字中无斧凿痕,须要体认得。”由此可见,惜字如金、含蓄表意、不露声色是古典诗歌的最大语言特色之一。人称“小东坡”的唐庚就曾在《唐子西文录》中赞美杜甫的《登岳阳楼》,他如是说:“过岳阳楼,观杜子美诗,不过四十字尔,气象宏放,涵蓄深远,殆与洞庭湖争雄,所谓富哉言乎者。……杜诗虽小而大……”此处“虽小”是说诗词内容之少,“而大”则指内涵深远重大。因此,诗歌具有所有文学体裁中最精练的语言表达方式。要通过短短数字表现尺幅千里的画面感,对于用语结构的压缩是必不可少的。
象征性与暗喻性语言
古典诗歌习惯通过用描述具体事物、景物的语言来暗喻或象征某种深远的表达意境。西方曾有哲学家指出:“语言的神奇性正是在于:语言是利用象征的特性玩弄‘指明—隐藏’的双重方向的运动的魔术——语言在‘指明’时就包含了一种新的‘隐藏’,而在‘隐藏’时又包含了再次指明的可能性。”显然,于西方文学而言,这是针对一般语言特性所作出的理解和说明,而我国古典诗歌中的语言则更具象征性、暗喻性特色。在古典诗歌中,以单个词语、全篇诗句为象征的比比皆是,比如以梅花象征坚韧、以牡丹象征高贵、以竹子象征君子等;再如唐代诗人张九龄的《感遇》“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这首诗为张九龄被贬之后所作的《感遇》十二首之一,诗词借物起意,自比兰桂,抒发诗人高风亮节的品格、孤芳自赏的情感,诗以草木照应、旨意暗喻,促使读者更能体会诗人的内心情境。华夏民族从古至今都有着相同的传统背景,因此即便是今人,也能深刻理解兰花、桂花的内在品质,继而促使诗人的性情涵养得到今人的解读与认同。
诚然,并不是所有流传下来的古典诗歌都以此种象征性、暗喻性的语言见长,只是大部分如此,其在我国古典诗歌中屡见不鲜,亦成为古典诗歌的特色之一。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曾指出,东方诗人善于以具体图像和暗喻方式令人兴起对所写对象之外的与其本身有联系的东西,即将人指引到另一个情境中,让内容本身的显现或存在方式不同。与此同时,他还以此来区别诗歌与散文的不同,指出散文重视所写对象自身的特点与内容,其表意鲜明、针对性强、理解性高;然而,诗歌更为看重外在形象以及背后所启发的关联性内容,所以人们才会利用散文对诗词做出不同的阐释。简言之,现代散文以其作者理解力来表明真理;而诗歌则以形象化昭示真理。尽管黑格尔是从西方文学的视角来剖析散文和诗歌的这一区别的,但也对我国古典诗歌的语言表达特色的阐释有一定延伸性意义。
画意性语言
上述所谈及的语言表达为具体事物、景物的形象化语言,其实这一点已然涉及画意性,但是从单纯层面上来讲又不等同于画意性。那么,针对古典诗歌的画意,从古至今,从诗论家到现代学者都存在不同的说法。其实简单一点理解,画意即为意象,也就是诗人的思想情感与客观物象的相互融合,是诗人构造出来的一种充满寓意的文学艺术表达方式,它往往会局部或具体地存在于诗里行间,从而令诗歌整体看起来情景交融感更强。诗论家司空图如是说:“……思与境偕,乃诗家之所尚者。”还有王夫之也曾道,“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巧者则有情中景,景中情。”由此可知,所谓的思想与情感都是诗人的直观内在所想,而意境和景象则是诗人所见的客观世界万物,这二者虚实结合到诗歌中便形成了画意性语言。因此,画意性语言的创造一定离不开某些客观的事物或景象,然而它又与我们平常所见有所不同,是经诗人主观情感意识提炼浸润而来的一次升华体现,能够启发读者产生更多遐想,让文学作品真正走入读者的内心世界,感受和领会诗人寄寓在诗歌之中的人生哲理、精神感悟等。唐代诗人刘禹锡提出“境生于象外”,显然这即是对诗歌画意性的一种精简概括之谈。
比如,著名诗人王维的《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这首诗出自其《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之一,诗中描绘了友人山居云溪的景色,写出了寂静山林之中落花、山空、月出、鸟鸣等各种自然景象。这些实景都是诗词中客观存在的,尽管读者并未真见云溪,然而几个词语搭建起来,景象已然十分清晰,仿佛此情此景映入眼帘,再加之诗人情感的注入,使得整首诗的画意性尤为突出。如诗句中的“人闲”与“夜静”相呼应,成为其中的画意点睛之笔。此处的“闲”并非单纯意义上的空闲、无事可干,而是意指对官场名利、人事纠纷的倦怠回避。而正是诗人王维内心的这种豁然宁静,才能让他所见、所听、所想都进入诗中景象。还有诗中所述的“桂花”应为一种山林之中四季常开的花,而“春山”一词则指明这是在春天。通常春天花多且美,春桂自开而落无人留心,也只有心境安宁的诗人才会观察到。此处的“花落”是诗人所感而想,带有诗人浓厚的感情色彩,花落意象犹如诗人形象一般。同理,诗中“山空”亦是如此,此处的“空”并非真的山中空无,至少我们“看到”了诗人所写之花、所写之树、所写之鸟;这只是诗人内心空寂的一种安宁境界而已。总之,“空山”融入了诗人的主观感受,并非原有客观景物,而是画意性语言的表现方式。还有“月出”与“鸟鸣”也是对称的,夜晚月亮出来了,宿在树上的鸟被惊醒,此景在辛弃疾的诗句中也出现过:“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诗人王维的这首《鸟鸣涧》为读者营造了一个以动写静、有声似无声的境界,让“深涧”“鸟鸣”更加凸显出山林的静谧。他对于“静”的感受是对动态与有声的情景有感而发的,因此这种“静”并非表面意义上的“静”,而是要表达出诗人所独有的内心感受与思想情感。整首诗中,所有景象连缀起来就能创造出一种意境深远的诗意美感,读者在吟诵之时会体会到诗中的“宁静”,它充满着生机与活力,展示了自然美景与诗情画意,由此带领读者更深入地感受到诗人王维对大自然和生命的热爱之情。
音乐性语言
语言是有声的,这是它与音乐的共同点,因此音乐往往比图画更贴近语言本身,这里古典诗歌的另一个语言表达特色即为音乐性。如上所述,画意性在于空间中所存在的某种事物的外在形象之上,其语言未道明且内藏的精神境界更为鲜明,但画意性语言往往不足以更好地表达出时间上的先后顺序,暗指精神境界的层次感,此时就需要音乐性语言的增加。在我国古代,有一部分诗歌本身就是用来配乐演唱的,汉乐府即是如此;而唐宋之后的诗词、散曲等也有配乐。作词本来就是为曲子而生,也被称为“乐府”,诗人苏轼的词集《东坡乐府》便是如此。这些诗歌之中都有与之相匹配的曲子,遗憾的是,多数并未流传下来。但古典诗歌的音乐性依旧可以从押韵节奏、句式结构中体现出来。其次,我国古典诗歌的语言表达也是讲求音乐性的,尤其是近体诗,其注重句式的整齐划一、层次变化,讲究对偶、节奏、平仄、押韵等,继而造就了一种节奏上、韵律上的音乐性语言。通常,一首诗在其声音传情与文字传情上必定是和谐统一的,因此古人在读诗时非常喜欢吟诵,即从音乐的角度来感受诗歌所表达的内容及情感。而今人在鉴赏古典诗歌的同时,如果精通一点诗歌格律的基础,就会更有利于其提高解读能力。在此方面,读者也可寻找我国现代语言学家王力先生所著的《汉语诗律学》《诗词格律》研读一番,从中必会有所收获。
我国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曾在《诗论》中如是说:“诗是有音律的纯文学。”由此可知,诗歌的作用更偏向于抒情表意,其内涵的情趣更为缠绵一些,适宜透过文字的声音来体会。比如唐代诗人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诗中的韵脚字“时、思、滋、期”押四支韵,读起来低沉并不响亮,这与诗歌所要表达的缠绵相思之情极为吻合。再如,唐代诗人崔颢的《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诗中的思乡之情悠远绵长,押十一尤的七律诗词极为贴切,而诗人如若押仄韵则难以如此朗朗上口。南宋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其诗词用的是短而急促的入声韵,能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抗战英雄的悲壮情怀,用平韵则无法与其强烈的情感相映衬。还有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开篇首句以七字连叠,抑扬顿挫,似乎能让读者一下子就听到诗人内心波澜起伏的声音,而若非语言的音乐性特色,又怎能令人如此心生感慨呢?
综上所述,我国古典诗歌具有言约旨远、象征性与暗喻性、画意性、音乐性的语言表达特色。本文着重讲述了画意性语言,而深入了解并掌握古典诗歌的这些基本特色,对于读者鉴赏古典诗歌将十分有益。其实,诸如诗歌语言表达特色的问题,古人也早有精辟总结,如今读者们更应好好学习并将其利用起来,如唐代诗人白居易在其《与元九书》中曾记载:“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此处所指分别为感情、语言、声律、思想四大内容。诗歌主要借助情感来触动读者内心,因此必须根植感情在内,否则就失去了欣赏的意义;而情感要借语言来表达,语言如同枝叶一般,体现出根所蕴含的生命力;声律则如同绽放的花朵有出彩之处,最后诗中内涵的思想即为结出的果实。一首好的诗歌就如一棵生命之树,感情是树根,语言是苗叶,声律是花朵,思想是果实。由此,归根结底来说,情感是古典诗歌中最为重要的内在根本需求,抒情言志才是诗歌艺术的突出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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